借刀杀神

红星闪闪亮 照我去战斗

【青济】四叠阳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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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叠阳关

 

近来睡不好,总是做梦。梦里情形都相似,细雨如丝点点滴滴。按理说,这种时候往往是给我关起门来悠哉看书的好日子,可是不知为什么每次醒来却十分疲劳。

 

我本人没太当回事,这种不当回事是精神层面上的。我的身体很当回事,拿着鸡毛当令箭;十(自)分(作)贴(主)心(张)地在白天增加了发呆放空的时间来自己给自己放假。

 

不知第多少次“不小心”把鲁哥那边发的文件和我自己的搞混在一起之后,我一边逐页排查一边痛下决心:失眠多梦的问题!一定要引起重视!一定要马上解决!

 

我自己心里的自我定位一向是个狠人,狠就狠在我敢自己给自己下猛药。磕了三片安定,关灯睡觉。

 

这一磕下去不得了,梦境反而跟我唱起反调。瓢泼大雨,却没有风;从天而降的水滴直直地打在地上,半空中划出一道一道一闪而逝的水光。所有雨线都绕过我,很奇妙;正是因此我虽然两手空空地站在雨幕里,仍然衣不染尘。

 

我抬头看了看天,一片不纯的墨色。黑云翻滚,一点声音也没有——没有雷鸣,也没有电闪,耳中只听到雨声,雨声把一切响都遮盖过去了。

 

我低头看了看地,看见我站在一条水泥路上。回头看路渐渐变成大青石板铺的,被雨水洗刷得润色。透明的水流顺着石板流下去,很好看,石缝里还有翠绿的青苔。向前看去,水泥路的末端隐没在一片浓雾里,看不见尽头;前面很远的地方有一个人,举着把伞在走。身影也在水雾中若隐若现,总是不能清楚地看个明白。

 

可是第一眼我就已经看明白了,这个人不是别人,就是王长青。

 

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,我得去追上他。这样想着我毫不犹豫拔腿就跑,跑着跑着忽然感到一滴水落在我的身上,紧接着水滴慢慢越来越密,逐渐变成不透风的大雨,把我从头到脚淋了个透。

 

什么风不风雨不雨的,我根本不在乎这些东西,我只想着我一定要赶快追上他。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论如何都赶不上,明明他走得并不很快,胜似闲庭信步;明明我用的是跑,就是怎么跑都跑不快,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。

 

吸进肺里的都是一蓬一蓬的水雾,在胸腔里存在感尤其强烈,几乎马上就要被呛到咳嗽起来,和平常跑步的时候那种灼烧感完全不一样。我马上明白过来这不是真的,我在做梦!但是这会那三片安定管了事了,我明明知道是梦却醒不过来,玩赖呢这不是吗!

 

雨把我的热量悄悄地一点一点偷走了,我整个人冷得不住地发抖。几乎看不清前面的路,水珠顺着我的脸滑下去,咸的。王长青这个混蛋他到底要去哪儿?我为什么非得去追他?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?

 

我简直欲哭无泪,边跑边回头看了一眼,身后却没有青石板路了,也没有青苔和水流,什么都没有了。只有和前面一样的浓雾,开弓没有回头箭了这是。我不能停,我只能全力以赴地顶着大雨去追王长青,可是分明就永远也追不上他。

 

永远也……吗。

 

 

 

醒来的时候被子在床上,枕头在床头柜上,我在地上;只有大葱玩偶和我不离不弃,被我搂着也拽到地上。我愣愣地一动不动足有五分钟,终于清醒过来,坐起身;感觉整个人像被按在地上暴打了一顿,每一根骨头都酸痛,是马上就可以拿去做香酥济南的程度——且慢!今天是星期一!我要去上班了!

 

本来想着一劳永逸,没想到却变本加厉;所以到底为什么会做这种梦,梦里还多了个他妈的王长青……我忍不住一直寻思,寻思来寻思去;等到终于寻思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,等等,我单位门口的喷泉池呢?明明前两天还从里面钓出海豹来着,不对,喷泉池里怎么会有海豹?我又怎么会在喷泉池钓鱼?这都是什么事啊?省会君我终于被我省逼疯了是吗?

 

我闭眼,猛甩头,再定睛一看;很好,我没疯,这里本来就没有喷泉池,不如说如果有了才奇怪——因为这不是我单位,这是王长青的单位,哈哈。你妈的我是怎么来的?我难道还在做梦没有醒?三片安定,你们差不多得了,能不能收了神通别再玩我了?我闭眼,毫不犹豫地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,一声脆响,路人纷纷侧目。我睁眼,顶着一个红巴掌印灰溜溜地火速逃离现场。

 

我早就知道我自己是个狠人,狠就狠在自己对自己也敢下黑手。脸上火辣辣的,我真以为是梦里,一巴掌铆足了十成十的劲儿,我耷拉着脑袋像个霜打的茄子。来都来了,来都来了。我自己跟自己劝架,一边劝一边脚自己往他的办公室走,——好像突然明白我是怎么来的了?走到了一敲发现锁着门,我懵了,今天是什么好日子,月月全勤的我无故翘班也就罢了,这人又是怎么回事?我打他的电话,打不通。问来问去,问到一个端着咖啡杯子路过的小姐姐,说:昂,他周末一气连熬了三个通宵,回家休息去啦~

 

什么东西这么要紧,96小时连轴转,要不要命了?我想了一圈,想不出来。他的事不归我管,大多数时候我其实不知道他在忙什么。这也不是我的意思,说到底我觉得这样不太好,别人家怎么干我不管,我省不能走这种路子,这路子走到底就变成大家一起比命长,这根本不是我们的初衷。爱拼会赢是会赢,但是太拼了容易出问题。可是鲁哥不觉得有什么,他说年轻人敢闯荡敢打拼是好事呀,说完只要是能放的手都干脆地放了,给予了极大的自由、理解、信任和期许。既然哥都做了这个主,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?我难道还能拦着人家往好了走不成,我是那种人吗?

 

路上每一个人似乎都行色匆匆,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,明明现在是阳光明媚的上午,明明这个城市一向天气很好。我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慌乱恐惧,那种感觉也不能说是害怕,非要形容的话,很像站在悬崖前面,明知道下面是万丈深渊,却偏偏必须硬着头皮往下跳——我用左手掐右手,又用右手掐左手,掐来掐去两只手都红成一片,但是一点也不觉得痛。静心本来是基本功,我今天真的太过反常。我什么都不敢想了,我只想尽快见到王长青,这情况好像很奇怪,只是直觉,好像见到了他就能帮我安好我的心。无所谓了,被笑话也好被调侃也罢,都无所谓了,快一点,拜托了再快一点。

 

站在他家门口掏钥匙,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开门,结果怎么都怼不进去。我傻了,把所有钥匙试了个遍,全军覆没;才终于发觉自己拿的钥匙串是单位的钥匙串,他家的钥匙在另一串上,和我自己家的钥匙、鲁哥家的钥匙串在一起。

 

开了门,我轻手轻脚地挪进屋里。满室寂静,在白墙上来回碰撞反弹,无声中分裂成更多的寂静。

 

他家里不是很大,但是却很空;只有必要的家具电器,又不常用,简直就是一屋子摆设。装饰更是一样也没有,不如说是,模仿着“家”的样子添置了所有的必须选项而已,只是这样子罢了。

 

那年他硬把我从去鲁哥家的路上拐回他家里来过年,——现在想想这个熊玩意真是不干好事,你说他提前打个电话叫我过去,我难道还有不去的道理?这逼人偏不,年三十下午开个车在马路边上蹲着,我两手提着年货从旁边正要经过,一下开了门给我人拽进去。真的!要不是我当时手上袋子里有鸡蛋,我非得当场抡起来给他脑门来一下!事后他竟然还敢笑我,说我的天呢这么大的事,你还惦记着你那两个鸡蛋?我恼羞成怒,举起正要切的葱作势抽了他一下。

 

说回那年年夜里,鸡飞狗跳地折腾了一下午,晚上春晚都快开始了才发现电视没法看,要接机顶盒才收得到信号,可是机顶盒他根本就没买。最后我俩硬是挣扎在满屏幕雪花里刺啦刺啦地一直看到难忘今宵,也不知道图的啥。现在想想那晚会排得那么无聊,对得起我们两个忠实观众吗?

 

很明显就能看出来,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埋在单位干活,就算是回到家里,依然在加班。这天可怜见的电视打从买回来估计也就打开过那一次,要不然也不至于连怎么看都不知道。

 

其实他也是真的不容易,鲁家如果要评选一个最忙的大忙人,肯定非他莫属。

 

 

 

我悄悄挪进里屋,门没关,一片昏暗,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。

 

王长青身上盖着一件外套,平直地躺在床……旁边的地板上,这人在干什么。我在他身侧跪坐下来,慢慢地伏在他的胸口,也闭上眼睛。

 

呼吸平缓,睡眠心率55次每分,很好还活着不是猝死了。我闭着眼想,我其实一点也不想和人家争来争去的,一点意思都没有,不管是谁都一点意思没有。莱芜不知道我会叫他做什么,面对我总有点惴惴不安的,我有那么可怕吗?要是临沂和日照之间关系能像以前一样就好了,临沂总是什么都不说,可是她不说日照又猜不透。其实你们胶东话我听不太懂,你慢慢说我能听明白,烟台说快了我就听不懂了,我得想办法和威海搞好关系,不能老带个翻译,这样多不好。滨州和东营每天蜜里调油的,我看着也高兴,大家都高兴,那才好……很奇妙,有点像充电,电量满满的时候总是安全感格外充盈,充满了电就没有空余的地方用来想那些有的没的了。我感觉熟悉的那个自己渐渐重新掌握了躯壳的主导权,思路也变得正常通顺,于是轻轻地准备爬起来。

 

王长青忽然皱眉,含混地咕哝道:“即墨……放我桌上就行……”

 

我没听清,还以为他在交代什么要紧事,小声问:“安?放哪?”

 

他整个人一哆嗦,猛然起身,错愕地盯着我。老半天,放松下来,闭上眼躺回去道:“睡傻了简直……”话音刚落,伸手掐了一把,又说:“我就知道是做梦……”

 

我说:“你没做梦,不疼是因为你掐的是我。”

 

从早上到现在,先是从床上掉下来,再是自己抽了自己一个嘴巴,最后又被王长青掐了,怎么这么多灾多难呢我今天。

 

他这下真的醒了,有点没反应过来,抓住我左右看了半天。似乎真的确定了我是真的、实际存在的,不是他的幻想,也不是海蛎子姑娘;才终于松了口气,从背后把我按进怀里,脸埋在我颈窝,迷迷糊糊的,声音却很清醒:“你怎么来了……想我了吗?”

 

我一时语塞,我怎么说?难道我能实话告诉他,我昨天在梦里追着你狂跑了一晚上,醒来丢了魂一样等回过神来人已经游荡到你单位了?我难道能就这么说?不开玩笑,这大实话说出来够他笑我十年的!

 

他看我不说话,就低低地笑起来,说:“看来是真的。……”说着,更加用力地搂住我,继续道,“晚上留下来吧,别走了。”

 

我说:“不行,我假都没请我人怎么来的都不知道……”

 

他:“就穿了个单衣?你外套呢?”

 

我:“忘穿了可能……”

 

他:“唔,坐火车来的吧?”

 

我:“我没带身份证可是……”

 

他很意外:“那你咋来的?”

 

我怎么知道?我说不出来,只好顾左右而言他:“那什么……你饿了吗?”

 

他:“好像不太饿?”

 

我换了个问法:“上一顿是么时候吃的你?”

 

他想了想:“昂……昨天上午吧……?”

 

我也很意外:“你咋还没饿死?”说着就往起站。王长青死死地抱着我不撒手,我一下没起来,回头正要叫他放手,他带笑地贴上来,将我的下唇咬了一口。

 

 

 

我打开他的双开门冰箱,里面空空如也,灯光雪亮,比我的脸都干净。

 

只有第二个格子摆着一兜王步霞给的苹果,无比端正;仿佛香案上的供果。——别问我为什么认识王步霞家的苹果,不知道为什么王步霞送苹果有专用的塑料袋,都是同一个模样。最吊诡的是保鲜格的抽屉里竟然还有一整套餐具,从汤碗到醋碟,整整齐齐地码在里面。

 

……这什么,后现代行为艺术是吗?我看不明白了我。

 

王长青从里屋出来,看见我对着冰箱发呆:“怎么了?”

 

我说:“吃点么你?”

 

王长青说:“昂,我吃点钙奶饼干……”

 

我大怒:“不行!再敢当着我的面吃那个鬼东西信不信我揍你!”

 

他吭吭吭地笑了几声,走到我背后俯身在我颈侧蹭了蹭,碰到了咬痕,稍微有点痛。正要说些什么,突然看见抽屉里的碗碟,悚然一惊道:“我草,这玩意怎么在这?找好几年了都……”

 

我说:“这是干么呢?能解释解释不?”

 

他有点尴尬:“昂……喝多了以为是消毒柜……可能吧。”

 

我说:“啊,你那消毒柜不是大前年就卖破烂了吗?”

 

他说:“盒盒,要不然说喝多了呢。”

 

我下意识想接一句少喝点伤身体,又马上反应过来这话根本说了等于没说,尤其是在鲁家;顿了顿,挥挥手道:“……行了别贫了,捯饬你的去吧去。”

 

啥也没有,都说好厨子靠的一勺汤,这别提汤了菜也没有一根,不用想米肯定也没有一粒,多么标准的无米之炊啊。

 

冰箱门上还剩下两枚鸡蛋,我都给煎了;同时开另个灶烧水,水开了倒进煎鸡蛋的锅调成奶汤,剩下的水下挂面。

 

看着玄幻,其实原理很简单:脂肪、蛋白质再加沸水就能获得奶白汤,比如做鱼汤先把鱼煎一下汤就会变得更白,一个道理。王长青的外套有点大,袖口挽上去老是掉下来,很影响我的思路,对于今天的我来说思路可是个稀罕东西。奶汤只是形容颜色,清汤才见真功夫。现在还记得鲁哥亲自吊的那锅清汤,啊,那绝对是我本年度最想得到的东西之一……想多了。我拿了个小勺尝了一口汤,把面条捞进碗里再倒进汤,出锅关火关抽油烟机。

 

王长青在五分钟之内连汤全喝掉,说:“啊,好吃,好吃。”叹了口气,又说,“就是有点烫。”

 

我简直哭笑不得:“烫……烫就慢点嘛!吃那么着急干么?”

 

他无声地笑了笑,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:“因为小泺太下饭了吧。”

 

我面无表情,飞快地拉下外套的袖子遮住手腕上的红痕,起身离席而去。

【—tbc—】


写给我的王长青同志,祝你生日快乐,我已经想象得到你收到这份大礼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了,我很确定,你

你知道吗,现在是凌晨五点四十七分,我敲了一晚上的字,最近那个动物园的恐怖故事特别火,好死不死我十二点左右大概看了一遍,当时不觉得有什么,可是夜越深越瘆得慌

有你陪着我呢,我当时那么想的来着,安闲自如地继续敲字,我害怕很多东西,可是你陪着我的时候我一直都勇敢得像个王国最英勇的骑士

可是我分明就不是骑士,是你一直毫无怨言地保护我,让我仿佛一个软绵绵的小公主

我原本想再斟酌一下再写的,可是一想到也许明年我就不能再陪你过生日,于是从被子里爬起来飞快地连夜写完了

好残忍,我们11岁就认识了,可是一直到22岁我才意识到我们不能永远待在一起,而且分离这件事的发生还是因为我自己做的决定,好残忍,我好残忍又好愧疚。

或许正是你不能陪着我,也许我才真的有机会锤炼一直被你保护的我自己,我一定会变成优秀的战士,反过来才能保护你,我发誓,为了你,我向来无所不能

23岁生日快乐,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没来得及和你说,比如,谢谢你一直以来的陪伴;又或者,我真的好爱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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